花期将至

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?

他还欠我一声卿卿

*四季狂想



现在是三月中旬,窗外姗姗来迟的雪已经一连下了三天。


街道上只剩下工作中铲雪车和来往行人稀稀疏疏,从口中吐出几团雾气,在朝阳里被阳光粉碎地无踪无影。公园里桦树林堆满积雪,光秃秃的枝丫上少了飞鸟踪迹,寂静无声。


这场大雪,似乎让世界失去了温度和声音。情人看向对方的眼里不再热烈,被抹上淡淡冰霜,心距被风拉出几光年外。


我用小匙搅搅咖啡里两块方糖,望向外面一片洁白。大抵下雪这几天,是最容易分手的时候。


在这样的日子里,他却成了撒欢的北极狐,穿一身雪白羽绒服在雪里站着,映衬得他肤色在阳光下几近透明。他转过头看见我,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,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在我耳边。


他说,我们一起,去日本看樱花吧。


我低下头看他,那双眼里似乎没有沾染片片雪花,除了藏进眼眸深处的星辰,还是那样炽热爱意。


我们简单收拾几样行李,坐上了飞向日本的飞机。刚下飞机就发现,这边着实比国内暖和许多,只需穿件毛衣和外套,根本用不上他带的羽绒服。


据说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,而人的心脏跳动一次是零点六秒到一秒。我们站在开满樱花的街道上,樱花从头顶树枝上飘落,擦过他嘴唇,仿佛涂抹胭脂,连脸颊都染上淡粉。不过短短几秒时间,我的心脏却在跳动的几秒钟内多跳动了两次。


他是不可多得的,唯一那一个。


“这边要比国内暖和得多诶,”他嘴里含着路过小贩时买来的草莓大福,黏黏腻腻吐字不清,“感觉眼睛里都是粉红色,好漂亮啊。”


我不以为意,有些想念他还在读大学的样子。北京每到冬天都会下雪,一通电话打过去,他会急匆匆从宿舍楼跑下来,还是那身雪白的羽绒服,却不会大笑着跳起来扑进我怀里,只是耳朵泛红,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,拉住我衣角,任由我带他向前走,无论走到哪里。那时的他眼里少了狡黠,要单纯些,更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,很可爱。


晚上我们在民宿里泡温泉,他意外地离我有半米远,不同我一起,问也没意思,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。心里那点不安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
夜里他转过身背对我睡熟,我在夜色中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他和我在时间长河里都长大这么多。只是不知怎么,感觉他的心也被涌上岸的浪花卷走,离我忽有半尺远。


去日本的第三天,我们下榻的民宿老板告诉我们,这几天刚好赶上烟花大会,我们可以上山去,视野会更广。他兴致勃勃,拉扯着我的和服,说着就要往山上跑。恍惚一下好像回到大学的他,我都看在眼里。


大学那只容易受惊的兔子,还是现在狡黠的小狐狸,我都爱得紧。


晚上山里气温要低些,他只穿薄薄单一件和服出来,靠在我身边发抖。我长叹口气,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。


烟花不过会儿一个接一个飞向天空,把黑夜映成彩色,也点缀了他眼里的星辰。他裹紧外套靠在我身边,微微张开嘴巴,入神地盯着天上灿烂的烟花。


我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,却带着像要失去的征兆,心里隐隐不安,想要小心翼翼去触碰他背后的羽翼。


而他向后微微退小步,抬起头对我笑。


我的心便猛然沉下去。


“你呀,好好照顾自己,我可能就没办法再陪你啦。”他坐在飞机上是这么说的,“也谈不上什么原因,可能只是不喜欢了吧。马嘉祺,我们分手吧。”


最后我糊里糊涂回到了河南,和身在重庆的他跨越半个中国,就连心的距离也忽然跨越半人马星系,从此不再言语。


都说下雪天情人最易分手,可他在暖春樱花纷飞中挣扎离开我。


在飞机上看天气预报,似乎洛阳也还有些小雪。只是等我下飞机时,那些薄薄一层积雪早已经被早春的太阳融化,连半片雪花都不曾给我留下。我看他朋友圈里那些离开我之后的四海游荡,欢春暖阳,也谈不上难过失落,也更无法怪罪于他。


他只是贪恋窗外的好风景罢了。


只是这一等,也不知道下一次下雪会是何年何月。我还在等待下雪,他已经牵起春的手离开。


雪落下的声音是怎样的,我似乎还没有认真听过。


几天后我辞去工作,用手中存下的一笔钱换来一把二手吉他,在车站拖着行李箱,走向陈旧的绿皮火车,决定要把一年四季春红柳绿云卷云舒都走过。


绿皮火车开得很慢,足够我重新规划人生,也足够我看窗外明媚。过久了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,被绿皮火车这么一拉,连灵魂也安适下来。


只是少个他。


走过四五个城市之后,在上海,我把身上的钱都用完,只好先停下脚步,寻了个咖啡厅当服务员打工。老板人很好,知道我背个二手吉他只身出来穷游后,愿意多付我些工资。于是第一年春天就在街头卖唱声和咖啡厅的宁静中度过。


珠海的夏天太热,比重庆还热些,太阳简直是要把人和海一起晒到蒸发。几次我的汗水滴在汗衫上又被蒸发,留下盐分汗渍。傍晚我才坐在渐凉下来的海滩上,听海浪拍打岩石,风吹动海上月光,就这么睡过去。


兜兜转转,绿皮火车还是把我载向重庆。我也终于疲乏,在磁器口买下来了一个小店面,卖花营生。傍晚时灯亮起,一条古街灯火通明,小酒馆里驻唱歌手歌声传遍巷子里,悠悠晃晃,却也不会扰人清梦。


冬天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北京,算是故地重游。


去的时候雪下的很大,挺应景。北方特有的寒风刮在脸上,刺骨的冷,冷得刻骨铭心。


我站在空旷雪地中央,闭上眼睛抬起头,细细聆听,终于听见雪落下的声音,很像抽泣,又很像悲鸣。我突然感叹,那些人所谓心碎的声音也不过如此。


没几天,我还是回了重庆。毕竟满店铺的花还在等着我照顾。


或许是因为放长假吧,来磁器口逛的人变多了,几乎每天都能有那么一两单生意光顾,我也乐得如此。


有一天我在街上穿过人潮看见他,揽着他人手臂,凑到耳边似是说了什么,正笑得开心,应该是幸福。


我突然发觉内心一直空荡荡少的一块是为何。







那些年大雪纷飞中,他还欠我一声卿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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